2017年11月27日晚上，恒丰银行的所有高管都收到了一个通知，恒丰银行是全国12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中的一家，通知让他们去东山宾馆开紧急会议。收到通知的时候，好多人心里就明白：他们的董事长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高管们猜得没错，在这次会议上，山东省委的一位领导正式公布了恒丰银行党委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决定。会上还通报，恒丰银行现任党委书记、董事长蔡国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所以宣布免去他的职务；恒丰银行纪委书记、原烟台市纪委副书记王晓森也被免职了。

一、

恒丰银行的总部在山东济南，在全国有330多家分支机构，它是一家股份制银行。恒丰银行之前是1987年成立的烟台住房储蓄银行，2003年的时候，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改成了恒丰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它也是全国第11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

2003年的时候，蔡国华空降到恒丰银行。蔡国华当时是烟台市委常委、副市长，还兼着市国资委党委书记呢。他来恒丰银行是接替64岁的姜喜运担任董事长的，姜喜运之前是恒丰银行的董事长。

恒丰银行那时候总资产规模才6000多亿，在全国12家股份制商业银行里排第十，比第九名的资产规模少了快一倍呢，社会上没多少人知道它。

蔡国华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全行大会上，一口气抛出了十个问题：恒丰银行是想成为山东的银行，还是全国性银行呢？规模方面，是打算做航空母舰，还是驱逐舰？中型银行存在利差缩小、政策优势不明显的劣势，要怎么靠服务来抢占市场？银行若以客户为中心，商业模式和产品架构该如何布局？创新、人才、效率和效益这些问题又要怎么解决？……

恒丰银行全行花了一个月时间，一直在探讨这十个问题。之后蔡国华就提出目标，要在三到五年内把恒丰银行变成一流的全国股份制商业银行，再用十年打造出国际性金融财团。

恒丰银行的一位高层回忆说，蔡国华确实有点能耐。好多银行资产规模增速都慢下来的时候，恒丰银行在蔡国华的带领下却逆势增长，总资产规模超过了万亿，拨备前利润也有118亿元，在全国性商业银行综合能力的排名还上升了七位，排到全国第3位了。

蔡国华上任两年后，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很得意地给记者讲了他带领恒丰银行实现弯道超车的过程。

恒丰银行注册地是山东烟台，可牌照是全国性的。历史因素致使恒丰银行在布局和发展上错过了最佳时机。蔡国华上任后，便着手向全国乃至全球布局，毕竟要是没在北、上、广、深这些经济文化中心城市布局，就没竞争力，也称不上是真正的全国性银行。再者，这些发达地区的经济、金融总量和存款规模都很大，不进入这些市场就会错失很大一块利益。

当时全国性商业银行一共有17家，像工、农、中、建、交这种老牌银行就在其中。蔡国华想要实现全国性布局，于是提出把恒右银行弄成“精品银行、全能银行、百年银行”，让恒右银行朝着大银行不爱做或者忽视的方向发展，像中小微企业、三农企业，还有文化产业这种创新型产业，争取在这个细分市场里分到一杯羹。

蔡国华这一招还真管用，他上任一年后，恒丰银行发放的小微企业贷款总计达到700亿元，涉农贷款有892亿元，增幅达到31.8%呢。

在恒丰银行的高层会议上，蔡国华多次表示，要打造一个把金融场景当作核心切入点的金融经济生态圈。以后恒丰银行的支行网点或许没有线下业务，也可能不开展现金业务，不过会变成全部智能化的无人网点。这种网点依靠中后台的科技支持，能节省很多人力成本，从而把恒丰银行打造成一个“不求规模最大，但很强壮”的银行。

蔡国华除了在国内布局，还打算在香港、新加坡、首尔、悉尼等地设立恒丰银行代表处，让金融服务跨界、无界。花旗、汇丰这类全球银行，影响力、服务能力、覆盖范围都很强很大，中国的商业银行和它们比起来差距不小。不过，随着“一带一路”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国际清算结算的达成，中国的银行走向世界会是个趋势。这些新兴产业方面，就是恒丰银行将来的机会所在。

那时候的蔡国华，那可真是春风得意。可谁能想得到呢，他那些想法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为啥这么说呢？原来恒丰银行经营刚有点起色，蔡国华贪婪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把恒丰银行当作自己的“提款机”了。

2016年5月的时候，恒丰银行原来的行长栾永泰向纪委举报了蔡国华。栾永泰举报说，蔡国华接手恒丰银行以后，恒丰银行逾期的贷款竟然多达3000亿，这里面有1400亿是不良贷款。他还举报蔡国华在2009年帮青岛海域投资有限公司、青岛华通能源发展有限公司参与恒丰银行增资扩股计划，就收了这两家公司好多钱的贿赂，拿这些钱在北京、上海等地买别墅。据估算，光这两座别墅就值5950万元。

栾永泰举报之后，纪委的同志特别重视，马上针对蔡国华展开调查。这一查可不得了，查出来的结果，把见多识广的纪委办案人员都吓了一跳。

查出来了，蔡国华在当恒丰银行董事长的时候，日照钢铁参与恒丰银行增资扩股、转让股份这些事上，蔡国华给人家帮忙了，然后就向日照钢铁要了6亿元的“好处费”。还有呢，他给广东一家公司批了巨额贷款之后，又从这个公司老板那儿要了一套香港黄金地段的别墅，这别墅值5.65亿港元……

与此同时，蔡国华在没有经过股东大会讨论通过的情况下，违规给自己和部分恒丰高层发各种各样的钱，额外发的钱总共高达人民币3.2亿多元。

蔡国华在做恒丰银行董事长的时候，多次用公款包机去国外的奢侈品店，让人家闭店专门给他扫货。就他腰上系的皮带，皮带扣都是纯金做的，值21.8万元呢……

还有，蔡国华把自己家庭生活方面的支出，像雇佣保镖的花费、买红木家具的钱之类的，总共八百多万的发票都拿到恒丰银行去报销了。统计这些单据就能知道，蔡国华在恒丰银行报销的个人开销，算下来平均每天居然有40万呢！

听说被人举报了之后，就又让恒丰银行信用风险监控部总经理张文凯他们，把依法应该保存的会计凭证、会计账簿给销毁了，想要弄成死无对证的局面……

蔡国华这么一折腾，恒丰银行的资产不良率一下子就飙升到了28.44％，都快破产了。

蔡国华被查之后，《21世纪经济报道》推出了《恒丰银行股权迷踪》等一系列报道，把恒丰银行存在的很多问题都给揭露出来了，像高管私分巨额款项、内部斗争不停、违规开展员工持股、高管拿银行理财资金违规入股银行、业务激进、风险控制薄弱等等这些问题，全都被摆到台面上来了。

在《恒丰银行股权迷踪》这一报道中，大家惊讶地看到，恒丰银行是一家股份制银行，可它居然好多年都没公布年报了！恒丰银行有个高层不愿意透露姓名，他说恒丰银行那时候的不良贷款余额有2万亿元那么多，不良贷款率是1.89%，这可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不少呢。

另外，《21世纪经济报道》在报道里提到，恒丰银行的资本压力特别大。恒丰银行是全国性股份制银行，资产规模都上万亿元了，可之前它的资本金（注册资本）长时间就只有16.9亿元，这比很多城商行低多了。

2020年6月，蔡国华犯了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贪污罪、挪用公款罪、受贿罪、违法发放贷款罪这五项罪，涉案金额有103亿元，就站到被告席上去了。最后法院判蔡国华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他政治权利终身，还没收他个人的全部财产。

蔡国华案审理期间，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文指出：蔡国华把恒丰银行当作自己的私人提款机，沦为现实利益的奴仆，他的罪行让人惊掉下巴，不但自己腐败堕落，还带坏了队伍，造成了金融风险。

蔡国华被判了刑之后，市场上老是传出恒丰银行很快就要被建设银行托管的消息，这可让在恒丰银行有存款的客户们担惊受怕了好长一段时间。还好没过多久，银保监会的新闻发言人就说了，山东省委省政府特别重视恒丰银行，正在加紧推进相关的工作呢，要保证储户的利益不会有损失。

不久之后，山东省委任命来自监管系统的陈颖在危难之际担任恒丰银行的新一任董事长。陈颖就职以后，对恒丰银行展开全方位的“不良资产剥离，引入战略投资者”工作，恒丰银行这才慢慢完成改革重组，迈向良性发展。

2023年，陈颖接受采访时说，蔡国华的案子都过去好几年了，可这些年她和恒丰的领导们还在处理蔡国华留下的烂事儿呢。

陈颖是这么做的，把恒丰银行原来负责风控、科技、人事、财务这四个部门的人都换掉，向银保监会提出申请，把恒丰银行的注册资本增加到112.1亿元，把法人注册地址从山东烟台改到济南，并且非公开发行1000亿股普通股股份，好让恒丰银行能度过危机。

2020年7月的时候，新加坡的大华银行宣称要认购恒丰银行18.614亿股。等认购完了，恒丰银行总共募集的资金超过了1000亿元，这才算是度过了难关。

陈颖在采访中提到，恒丰如今已构建起完善的风险管理体系。总行设立了风险监控站，对各分行和各部门的风险进行实时监测，要是出现问题就马上报告，有风险就得检查，检查就得查个彻底；同时分行组建了风险解决小组，收到总行的风险指令后迅速处理，目的是把恒丰银行塑造成为资本充足、在行业内领先的国际化商业银行。

《21世纪经济报道》：《恒丰银行经历腐败案后，资产重组能否涅槃重生？》